覆健總是難熬的。熟練運用了二十來年的身體突然不能用了，就算知道會變好的，但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卻真的會把人逼瘋。

不過好消息是她的覆健速度還是頗為喜人的。雖不至於三天能走五天能跑，但一個月的時間就能差不多滿足日常活動了還是讓她很感動——雖說薩菲羅斯幫她穿衣洗澡什麽的好像很幸福，但尺度太大了她實在是有點扛不住。

尤其對方那習以為常的表現讓她忍不住腦洞在她昏迷不醒的這四年她都是怎樣保持幹凈整潔的……

那畫面太美她不敢想象。

因此她多次無視了薩菲羅斯‘你不用那麽著急’的溫柔勸慰，積極無比的參與覆健練習，每天都累的回來就倒頭大睡。雖然有點對不起薩菲羅斯，但她還是想要早日恢覆健康，這樣她才能照顧他，而不是什麽事都擔在他身上。

“你真的確定我陪你就好了麽？”顯了年紀的紅發男子看著艾絲特艱難的在覆健機上掙紮，略顯擔憂的說著，“讓薩菲羅斯來陪你應該更好？他應該是個更有效率的教練才對，我除了能扶你你一把幫你計時之外，實在沒什麽可以幫你的了。”

畢竟他不是靠體力吃飯的，不能給她什麽專業的意見，相比之下還是經過正規系統訓練的薩菲羅斯會對她有更大的幫助……甚至叫赫達來也比他有用。

艾絲特停下了動作，氣喘籲籲的擦了擦額頭的汗，花了好一會兒功夫平覆呼吸了才對蘭斯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薩菲羅斯來，我會忍不住想撒嬌耍賴。而赫達過來會讓我覺得丟人……被她那x光一樣的視線掃描總會有種被剝光了的不適感。所以綜合一下，還是你比較合適，況且我現在還是沒想起來四年前最後發生了什麽……不過話是這麽說，我的直覺卻告訴我這一定跟你有些什麽關系，多看看你說不定還能想起來呢。”

“我在你心中到底有多黑。”

雖然說中了，但蘭斯還是忍不住想要給自己正名一下……他……他大多數時候都還很正直可靠來著。

然而這話對著艾絲特說，他自己都覺得虧心。

他坑艾絲特和薩菲羅斯這對小情侶的次數真的是略多。如果說神羅裏他真的有對不起誰的話，那就是他們兩個了。

他們都是可愛的孩子，正直善良，待人溫柔。

是他們這些早該入土的老東西們對不起他們。

他總在一次次的利用他們的這些優點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雖然也有做補償，但這些補償對他給他們造成的傷害來說，卻是那麽的微不足道。

而更讓他覺得內疚的是，這些孩子從沒有怪罪過他。

就連知道了真相的薩菲羅斯，也沒有。

他們總是記得別人對他們的好。

蘭斯看著不遠處正一口一口慢慢喝水的年輕女性，莫名的覺得有些傷感。

他自認為是個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因此也並不奢求日後會有人理解他原諒他，只要能達到目的，就算背負一世的罵名也無所謂，就算眾叛親離，被所有人丟棄也沒關系。

他是個不值得救贖的人。

但是他們兩人卻讓他第一次有了‘得到救贖’的感覺。

很多事人總是說著不在意不在意，覺得沒有我也能過的很好，但心底卻還是希望能得到的。

比如來自他人的讚美和誇獎，比如能讓自己生活過的更好的一切事物，甚至可能是一些人口中的一句‘原諒’。

他原本也是這樣認為的，但真當卸下肩上的重負，被人迎回正常的生活時，卻讓他有了落淚的沖動。

雖然諸多苦難，但他這輩子，也不虧了。

他前半生被扯進傑諾娃這個泥潭中不得脫身，愛也好恨也好全都被她牽制。

連人生都走了形。

然而當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最終跟傑諾娃同歸於盡報了仇就到頭的時候，那些他關愛過也利用過的孩子們卻給了他另外一條路。

赫達大概也是這麽想的吧。

他們這兩個本該被丟棄在過去的老骨頭，竟然還能擁有‘未來’。或許這未來最後並不是他們所期望的那樣，或許日後還會有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但此時此刻，卻能讓人抱著希望，去期待。

雖然可能壞事不斷，但……也總會有好事發生，不是麽？

怎樣都是活，抱著希望活總比悲觀的活要好。

現在的他是這樣堅信的。

***

艾絲特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基本找回了身體的控制權。再確定不會突然丟人的摔個平沙落雁式之後，她終於踏出了大門，再一次見到了外面的世界。

她在薩菲羅斯和蘭斯的陪同下，拄著拐杖慢慢的走了出來。

入眼的亮的刺目的陽光和非常漂亮的綠色。她瞇起眼睛，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讓眼睛適應了這些艷麗的顏色。

再向遠處望去，隱隱可見米德加爾那龐大的金屬輪廓。米德加爾上方籠罩的烏雲同這邊燦爛的艷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眼看去，就仿如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事實上跟他們這些人，也差不多是兩個世界了。

統治了這個星球幾十年之久的神羅公司，解體了。

因為神羅大宅發生的事情，董事會對路法斯的不滿達到了一個新高，原本就不看好他的董事們趁機發難，趁著拉紮德失蹤的空擋策反了部分特種兵，還利用了部分不知名的神秘部隊的力量，同塔克斯和其他的特種兵進行了一番鏖戰，力圖用武力逼迫路法斯下臺。

雖然最終沒有完全成功，卻也分裂了神羅的近半勢力，最終去了別處另起爐竈。

而路法斯這邊……雖然保留了自己社長之位，卻也損失慘重。不僅神羅大樓再一次損毀過半，人員也流失過半。

各項研究資料什麽的也沒能幸免……

路法斯這個社長現在也是焦頭爛額。

不過也因此，薩菲羅斯他們得以用對路法斯的支持來換取自由。

順便還能從神羅那邊坑了不少東西出來——就是艾絲特現在所在的這所多功能別墅的由來。

不然就算薩菲羅斯是前英雄也沒有用……一文錢難死英雄這句話可不是白說的。

就算是英雄也不能憑空變出東西不能一個人當一個建築隊來用不是？

因此在蘭斯的良心建議下，薩菲羅斯換取了許多便利。

就連已經單飛了的董事會也不敢拿他怎麽辦。畢竟……傑諾瓦原本寄宿的女屍已經毀了。覺醒成功的薩菲羅斯不僅是現在傑諾瓦的最大宿體，也是所有傑諾瓦分體【特種兵們】的領袖。

要是把他得罪了，那手上的特種兵也就廢了。

雖然自己手中的工具沒有所有權只有使用權讓人很不爽，但現在的情況，有卻比沒有好。雖然兩邊都還有其他殺手鐧，但既然叫做殺手鐧自然不是平時拿來做日常用的。

因此特種兵就算有了很大隱患，他們也不能棄之不用。

畢竟從今天開始重新培養士兵不僅費時費力，還會導致手頭臨時無人可用的窘境。

新軍成型總是需要時間的，就算他們決定從今天開始重立新軍，一時半會就也不能派上用場——所以他們就算再不甘願，他們也得接受薩菲羅斯的‘挾持’。

雖然他們說的簡單，但艾絲特卻可以想象其中的艱難。同時同兩大勢力談判，還要當心那些想來簡陋的反神羅組織的襲擊……

他們這四年一定並不輕松。

然而讓她遺憾的是，她還是沒能想起什麽來。

明明是很重要的事，但就是想不起來，想的頭都痛了，那些記憶還是沒有一絲蹤影。

艾絲特拄著拐杖慢慢的在庭院中走著，薩菲羅斯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邊，不會妨礙到她卻也可以在她突然腿軟的時候一把扶住她。

庭院還沒有完全修好，但移植來的植物和草皮卻已經展現出了他們蓬勃的生命力，就算在米德加爾郊外已經貧瘠了的土地上也頑強的吐露著綠意。

雖然遠處仍是一片黃土亂石，但就眼前所見的這一片綠，已經讓艾絲特欣喜了。現在的這一點點，日後說不定就會變成鋪天蓋地的綠色。

只是想一想，都讓人覺得高興。

麥金色長發的年輕女人坐到了一塊草地上，然後對著身旁銀色長發的男人拍了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對方也來一起做。

薩菲羅斯順著她的意思坐了下來，艾絲特順勢靠在他身前。

“我要是……一直想不起來怎麽辦？”

艾絲特松松的抓著薩菲羅斯的手，惆悵的說著。

“想不起來也沒關系。”薩菲羅斯用空閑著的手摸了摸她的頭發，“我們總還會有新的記憶的，忘掉一點……也沒什麽。”

話是這麽說，但薩菲羅斯的那個停頓卻讓她明白，他並不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不在意自己的記憶。

“……那，你告訴我，我最後跟你說的是什麽好不好？”艾絲特擡頭看向薩菲羅斯，“說不定能勾起回憶呢。”

銀發的男子沈默了片刻，低下頭靠著她的耳畔輕輕的說道：

“你說……‘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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